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迪雲

十年後

我家迪諾依舊強不起來

是個噩夢的老梗故事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少年迪諾在黑暗中奔跑。逃避著,害怕著,驚慌失措,然後前方出現一片亮光,看似出口。他喘著氣,跑向那裡,穿過那片光,還來不及緩過氣,就看到無數個足以令他崩潰的畫面。他年老因病而瘦弱的父親,倒在地板上,眼睛大睜著,沒有氣息,旁邊靠著牆同樣沒有聲息的,是從小看顧迪諾長大的羅馬利歐,不只如此,好多人、還有好多好多他的家人。有的手腳曲折成奇怪的角度、有的胸前或某些部位湧出大量的鮮血,潔白的牆上也到處噴灑著紅褐色的液體,大部分的屍體雙眼都無神地大睜著,有些則半睜著眼,但無一例外的是,那些眼睛中都有著令迪諾無比恐懼的虛無,彷彿無聲控訴著他的懦弱、他的失敗。

        迪諾向後退去,想要逃離這個地獄,轉身便往另一個方向狂奔,雙眼蓄滿淚水,只能拚命地奔跑,直到撞進一個懷抱之中。他抬起頭,爆出一陣驚恐無比的尖叫,老邁的父親搭在他肩上的手流淌著紅褐色的液體,瘦削的臉龐及雙眼凹陷的窟窿映入迪諾的視線,那是他一輩子也閃躲不了的罪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首領、首領,首領……」

 

       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!

迪諾想要掙脫,卻完全動不了,流著淚,尖叫著動彈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 「迪諾!」

        青年迪諾清醒,一轉頭便見羅馬利歐正擔心地站在床邊,低頭看著他。

        「首領,還好嗎?又作惡夢了?」

        迪諾坐起身,滿身冷汗。他把臉埋在手心中,半晌後才抬頭看向年長的部下,如同他的第二父親的部下,「……羅馬利歐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怎麼了?」年長的部下眼神中帶著關心和慈愛,就如同一直以來的那樣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夢到、夢到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夢到了什麼?」

        迪諾蜷縮了起來,瑟瑟發抖,一點都不像加百羅涅首領該有的樣子。「父親,你,還有大家……在一個黑暗的地方,我一直跑、一直跑,跑到那邊,可是你、你們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怎麼了?」年長者的手掌搭上了迪諾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 「我不知道,你們、全都沒有……沒有回應了……周圍好安靜,我只是一直跑、一直跑,然後、然後我撞到了……」迪諾的臉色發白,原本溫暖的金褐眼瞳大睜著,乘載著恐懼:「我撞到了……撞到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第九代。」表情隱藏在鏡片後的部下平靜地接口。

        「對,父親他……」迪諾話還沒說完,一股詭譎的感覺油然而生,「你怎麼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我當然知道。」原本只是輕輕搭在迪諾手臂的手猛地收緊,吃進他的肩膀,令人生痛。

        「因為我也跟第九代一樣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 迪諾驚恐地睜大雙眼,看著他最信任的部下嘴角歪斜成一個詭異的幅度,暗褐色的液體自他的五孔中留下,「而害死我們的,就是你啊,首領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!」

迪諾想甩開手臂上那隻手,卻無論如何也掙不開那隻冰涼,力氣卻奇大無比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 五孔流著血的羅馬利歐平靜地道:「是你啊,首領。你這個殺人兇手,如果不是你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「不是的!不是的……我不是、」淚水自迪諾的眼中流下,他近乎祈求地道:「我沒有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我從來就不想,不想失去任何人……

        「都是你的錯。」

        不是、不是……

        「如果不是你的逃避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那不是我的本意!

        「如果加百羅涅的繼承人不是你這種懦夫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我……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啪!

        迪諾猛的睜開眼,感覺到臉頰上傳來一陣疼痛,接著視線便正對上一張清秀卻面無表情的面孔。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恭彌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嗯。」幾乎把整個體重壓在迪諾身上的雲雀,把手從迪諾的臉頰上移開,看樣子迪諾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便是他的傑作。而現在對方皺起眉,「你作惡夢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。

        迪諾兩手直接環抱住壓在身上的雲雀,心臟依舊恐懼地跳動著,他半坐了起來,把頭埋在雲雀的頸項間,感受著對方地氣味及體溫,「你是真的吧,恭彌。這裡是現實沒錯吧?」

        「你在說什麼?」雲雀的眉頭皺得更深,語氣有些不悅,彷彿被迪諾這問句冒犯了一樣,「否則呢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嗯。」迪諾放鬆了下來,可手沒有鬆開,「抱歉,再……維持這樣一下,好嗎?只要一下下。」

        雲雀的回覆是同樣抬起手臂環住對方。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男人幾乎被冷汗浸濕了,但他沒有推開迪諾,只是繼續抱著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他們相識了不少年,雲雀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如此害怕的樣子。剛才被身旁的騷動驚醒,卻發現是迪諾在夢境之中,怎麼叫都叫不醒,從皺起的眉頭以及痛苦的表情還有抗拒的話語來看,雲雀確定,那絕對不是什麼美好的夢境。

        於是在口頭上的嘗試叫喚未果之後,雲雀果斷的選擇一巴掌把人叫醒。事實證明,這是正確選擇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不知道迪諾到底做了什麼夢,但那個夢顯然令他害怕,甚至恐懼。這是雲雀第一次看到對方總是溫暖的眼瞳中閃著淚光,而現在他感覺到了他的男人正在發抖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們維持了互相擁抱著姿勢數十秒後,頭依舊埋在雲雀頸項間的男人低沉的開口:「很久沒作類似的夢了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雲雀只是順了順他的背,「再睡一下吧,還早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嗯。」

        他們相擁著躺下,迪諾把雲雀整個人摟在懷中,抱得死緊。可直到雲雀的意識再次陷入睡眠中之前,都沒有聽到對方平穩的呼吸和心跳。

 

        和迪諾相處近十年來,雲雀第一次看到對方如此恐懼的樣子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作惡夢?」

        幾天後,當迪諾和雲雀一同前往日本,卻臨時被叫去處理其他事物時,趁著當事人不在,雲雀向也留在原地抽菸的羅馬利歐提起。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原來現在還會作那個夢啊……」比起十年前多了不少白髮的部下沉默了一下,有些不捨的嘆息,「難怪這幾天首領的臉色那麼差。」

        雲雀捕捉到了關鍵字,「還會?」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以前,真的很久以前,大概是他剛繼任的時候吧。他常常會作惡夢,總是同一個惡夢。」羅馬利歐燃起一根菸,冷靜地解釋:「一開始那可把我們都嚇壞了,他總是哭喊著醒來,有時候看到我們甚至更加害怕,總是反覆的問我們到底是不是真的。直到他讓自己忙得天翻地覆,直到加百羅涅又再次步上軌道後才好了一點,至少不再一邊大叫一邊跳起了⋯⋯不過還是會驚醒,然後滿懷歉疚的看著我們,而且一次就是連續好幾天。有時候我們都……寧願他害怕就好。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我們的事情。」

        雲雀沒有詳問那個夢的內容,但他覺得已經猜到了是什麼樣的夢,迪諾的心思從來就不難猜。

        「這幾天再麻煩你多陪陪他好嗎?」

        雲雀挑眉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知道,這幾天剛好是第九代的忌日,同時也是首領上任的日子。雖然他早就放過自己了,但顯然他的潛意識還沒有。平常都還好,但每年總會有幾個日子總會作惡夢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那是他自己的問體。」雲雀回答的毫不留情。

        「當然。我這幾年也一直以為首領已經擺脫掉那個夢境了,沒想到只是藏著不讓我們知道啊……」羅馬利歐彈了彈菸灰,有些無奈,「這孩子,真是無論到幾歲,最會的就是逞強啊。」

        雲雀沒有否認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夜晚。迪諾再度因為惡夢而睜開眼睛。這次的夢境並不如昨天一般駭人,但依舊令人不快。迪諾自己也覺得有些厭煩,明明每次的夢境都差不多,但他卻依舊會因為夢中的一切感到驚懼。

        轉向旁邊,見一旁的雲雀依舊閉著眼沉睡著,迪諾鬆了一口氣,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軟弱而影響到身旁的人,任何人。

        端詳著那張平靜的睡臉,迪諾找回了一絲平靜,同時感到了些許高興。警戒心總是那麼強的雲之守護者,唯獨在他身邊時會放下戒心,毫無防備。只是看著他,迪諾就覺得打從心底暖了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 而這時雲雀突然先開眼簾,視線直接對上迪諾專注凝望的視線,不知為何,這視線讓迪諾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。

        不過雲雀只是眨了眨眼,些微皺起眉:「還不睡?」

        「只是剛好醒來而已,」迪諾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:「抱歉,吵醒你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沒有。」雲雀往迪諾的方向靠了靠,「又作惡夢?」

        「沒事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那就睡吧。」再度閉上眼睛的雲雀抬起一隻手把人壓回床上躺好。

 

        「……恭彌,你知道了?」

        雲雀沒有回應,只是伸手繞上迪諾的肩膀,半攬著他,調整成一個舒適的姿勢。

        迪諾反手抱緊了他的戀人,也閉上雙眼。

 

        或許那個糾纏著他十年以上歲月的夢魘依舊不會消散,也許他還是會在睡夢中尖叫著驚醒,但這些都沒有關係了。因為迪諾知道,當他從那個滿是血汙及黑暗的地方倉皇逃出時,總會有人一直等在前方。

        就在那裏。

 

        許多人只能從那人身上感受到恐懼及毀滅,但對迪諾而言,每每對方回頭望向自己的一瞬間,迪諾總會覺得他在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瞳中望見的,是屬於白晝出現的曙光。

        那是無論何時,都會替他照亮一切的晨光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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